培养使用战略科学家是优化战略科技领域布局和改善战略科技资源配置的关键，有效培养使用战略科学家成为我国新时期实现科技事业跨越和应对国际科技竞争的重要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提出要大力培养使用战略科学家，这为我国科技人才新时代高质量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实践标准，在国家重大科技任务担纲领衔者中发现具有深厚科学素养、长期奋战在科研第一线，视野开阔，前瞻性判断力、跨学科理解能力、大兵团作战组织领导能力强的科学家。要坚持长远眼光，有意识地发现和培养更多具有战略科学家潜质的高层次复合型人才，形成战略科学家成长梯队” ^[1]。

战略科学家是国家战略人才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引领国际科技前沿、实现科技自主创新、承担国家战略科技任务的关键力量；战略科学家是我国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硬实力”，是解决“卡脖子”技术难题、支撑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国之重器”。新形势、新阶段都需要我国把大力培养使用战略科学家作为科技人才发展的重要任务。

战略科学家具有战略家与科学家的双重属性。战略科学家首先是科学家，在其从事的专业研究领域有深厚的学术造诣，作出了国际公认的学术贡献；此外，战略科学家还站得高、看得远、悟得透、握得准，能为国家科技发展战略制定指明方向，并且具有卓越领导才能，能够组织大规模科技创新活动和承担国家重大科技任务。如，钱学森、唐敖庆、王大珩、黄大年、孙家栋、刘永坦就是我国公认的战略科学家代表。

中国科学院院长、党组书记侯建国强调，“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是一项系统工程，必须遵循人才培养、使用和发展规律” ^[2]。如何理解战略科学家特征，把握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规律，加快形成人才辈出、人尽其才的生动局面，是夯实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迫切需要解决的科学问题。

1 战略科学家的主要特征 1.1 战略科学家具有卓越的科研能力和突出的跨学科理解能力

战略科学家首先是杰出的科学家，在其从事的专业研究领域达到较高的学术水平。同时，战略科学家通常具有多元化的知识结构，除了熟知自己专业研究领域，还洞悉大多数科学领域的主要发展趋势，能以科技、工程、政策等综合性视角观察、思考和研判重大科技趋势和科技问题，并且能提出有效应对策略。

中国载人航天的奠基人钱学森是空气动力学家，同时创立了系统工程的中国学派。钱学森在空气动力学、航空工程、喷气推进、物理力学等领域均作出了开创性贡献，彰显出了强大的跨学科理解能力，被称为“中国航天之父”“中国导弹之父”。“中国量子化学之父”唐敖庆专长物理化学和高分子物理化学，并且谙熟无机化学、物理化学、物质结构、量子化学、统计力学等10多门课程，拥有强大的跨学科研究能力。

1.2 战略科学家具有卓越的科技前瞻能力和敏锐的辨识能力

战略科学家具有卓越的科技前瞻能力，能深刻理解社会经济发展对科技未来发展的需求，从人类进步和国家发展需求中凝练科学问题，开拓创新方向。战略科学家具有敏锐的辨识能力，能够站在全局的高度识别关系国家经济、社会、国防发展的关键科技问题，能够分辨出哪些科技领域是竞争重点，哪些科技领域适合常规式发展，并且提出战略性意见。

我国高技术产业的跨越式发展离不开战略科学家对未来科技发展趋势的前瞻思考和预判。王大珩、王淦昌、杨嘉墀、陈芳允等4位科学家鉴于美国“战略防御倡议”（即“星球大战”计划）及其对世界各国引起的反应和采取的对策，适时提出“关于跟踪研究外国战略性高技术发展的建议”，带动了《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863计划”）的出台。由此推动我国高技术研究领域实现了由点到面、由跟踪到创新发展的跨越，奠定了我国高新技术全面进步的稳固基础^[3]。

1.3 战略科学家具有卓越的组织攻关能力和杰出的领导力

战略科学家具有很强的号召力、组织力和领导力，具有卓越的宏观管理能力和人格魅力，能够团结吸引大批科技创新人才共同奋斗。战略科学家善于抓住大平台优势，依托重大科技任务，组织调动跨学科、跨单位、跨国界的创新资源，组织团队对重大科技问题联合攻关，拥有领衔“大兵团”攻关重大科技任务的卓越领导力。

航空地球物理研究领域科学家黄大年在“高精度航空重力测量技术”和“深部探测关键仪器装备研制与实验”的研究中，组织了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上百位优秀科技人才参与。地球物理学是介于物理学、化学和地质学之间的交叉学科，深地探测又涉及舰船、汽车、计算机、新材料等诸多技术。黄大年跳出学科的门户之见，站在国家战略层面思考问题；在他的协调指挥下，全国各地几百名科学家和技术专家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4]。黄大年一流的组织协调能力和战略实施能力，使得他能够凝聚众多科研人员的智慧和力量。

1.4 战略科学家具有浓厚的爱国情怀和强烈的使命担当

战略科学家的科研动力来自对国家、民族怀有的真挚情感。老一辈战略科学家在骨髓深处都有对国家的眷恋、对民族的深情。只有具备浓厚的爱国情怀，才能够摆脱“小我”的局限，培养宏大的格局；只有饱含强烈的使命担当，才能不断地将自己的科学研究融入到国家发展需求中。

钱学森一腔热血只图报国，于是放弃美国的优渥生活，冲破重重阻力，历经5年才完成艰难的归国之路。回国后，钱学森立即投入新中国“两弹一星”的研制任务中，短短10年，我国导弹、原子弹相继研制成功。刘永坦是我国对海新体制雷达的奠基人，攻克了具有全天时、全天候、远距离探测能力的新体制雷达核心技术。他把自己的理想同祖国的前途、把自己的人生同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只想为国家做点事，国家的需要就是我们的需要，国家的需要就是我们个人的追求” ^[5]。孙家栋是我国人造卫星技术和深空探测技术的开拓者之一，他以“国家需要，我就去做”的报国之志投身于航天事业60载。

2 国外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的经验与启示

大的科研平台、大的发展趋势和大的科研任务是成就战略科学家的关键；崇尚创新、倡导包容和多元文化、重视教育和自主科研、强化基础研究是引导、培养和支持战略科学家成长的基础。

2.1 大科研平台和大发展趋势有效促进了德国战略科学家的成长

19世纪70年代—20世纪20年代，德国在半个世纪里培养出一大批闻名世界的大科学家和卓越的工程师，孕育出了化学工业和电力工业，推动了现代农业和染料工业的建立，促进了电气工业的蓬勃发展。20世纪初，德国诺贝尔科学奖获奖人数独占鳌头。威廉· 洪堡的教育改革奠定了这一时期德国高速发展的基础，帝国物理技术研究所、威廉皇帝科学促进学会（马普学会的前身）等科研院所、实验室的成立使德国的科学研究迅速体制化，为德国战略科学家培养提供了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科研平台^[6]。威廉皇帝科学促进学会等大的科研平台有助于科学家接触到高水平的科学研究工作，为科学家提高自身的研究水平和学术造诣、承担重大科研任务提供了机会。科技革命爆发所导致的社会全方位的发展需求为科学家作出重大成就提供了历史机遇，工业革命发展趋势推动科学家将自身的研究工作融入社会发展浪潮中，因而造就了一批卓越的战略科学家。

2.2 崇尚创新，强调包容和多元文化加速了美国战略科学家成长

美国是当今世界第一科技强国，自二战以来，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战略科学家，如，信息论的创始人克劳德· 香农，“曼哈顿计划”的领导者奥本海默，《科学：无止境的前沿》提出者范内瓦· 布什，“星球大战计划”的倡导者爱德华· 特勒，“人类基因组计划”的领导者弗朗西斯· 柯林斯等。美国推崇创新精神，强调包容和多元文化。美国大学十分重视创新精神的培育，强调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冒险精神、创造能力及敏锐的洞察力等。美国社会倡导“包容多元文化、提供平等机会” ^[7]，使得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国家的创新理念和思想相互碰撞与激荡，这孕育了科研人员的科学创新精神，激励并引导科研人员争做重大科研成果的创造者。美国的教育体制和科研环境有效地培养了科学家的独立性和创造性，崇尚创新的社会氛围及美国强大的国家发展需求加速了战略科学家成长。

2.3 注重教育和自主科研，强化基础研究促进了日本高水平科学家涌现

2001年日本政府出台《第二个科学技术基本计划》，提出“日本要在未来50年内争取拿到30项诺贝尔奖”。截至2021年底，日本已经拿到20个诺贝尔奖，日本用了2/5的预期时间已达成2/3的目标，而且奖项普遍集中在物理学、化学和生理学或医学领域。日本诺贝尔奖“井喷”现象折射出日本重视教育和自主科研、加大基础研究投入的卓越成效。日本目前的诺贝尔奖成果主要集中在20世纪70—80年代完成，这与日本当时重视教育和自主科研是分不开的。第二次教育改革使日本大学教师获得了更多自由研究机会和稳定经费支撑，也给学生提供了更多的科学研究训练。同时，由于受限于美国主导的国际分工体系，日本被迫开始大量投入基础研究。1971年，日本对基础研究投入的经费占总科研经费的比例高达23.9%^①；之后的几十年里，日本基础研究经费一直保持在10% 以上的投入水平^②。20世纪80年代日本“科技立国”战略和20世纪90年代“科学技术创新立国”战略进一步强调教育和自主科研，为推进科技自立自强和高水平科学家的有效培养使用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条件。

① 日本文部科学省. 科学技术白皮书（昭和48年版）.https://warp.ndl.go.jp/info:ndljp/pid/11293659/www.mext.go.jp/b_menu/hakusho/html/hpaa197301/hpaa197301_2_037.html.

② 日本文部科学省. 科学技术白皮书. https://warp.ndl.go.jp/info:ndljp/pid/11293659/www.mext.go.jp/b_menu/hakusho/html/kagaku.htm.

3 健全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制度体系

（1）推进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制度建设，构建体系化的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制度，健全全生命周期的战略科学家成长支撑体系。深化研究适应我国科技管理和发展的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制度，推进战略科学家识别、培养和使用制度的体系化建设，建立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原始创新与关键核心技术突破和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的联动机制，推进大平台、大事件和大人物协同发展。我国战略科学家培养要坚持国外引进和国内自主培养两方并举，短期内注重对战略科学家的识别与引进，中期要侧重对青年科技人才的培养和完善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引导机制，长期要营造具有我国特色的、适合多梯次战略科学家成长的良好社会生态。

（2）坚持实践标准，加强从科研一线中识别和引进战略科学家。聚焦科研一线科学家，坚持实践标准，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有意识地发现具有深厚科学素养、视野开阔、前瞻性判断力、跨学科理解能力、大兵团作战组织领导能力强的科学家。要加强在国家重大科技任务担纲领衔者中遴选战略科学家，要加大对海外高层次人才的引进工作。对不同类型的研究机构施行差异化的识别机制，对从事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开发研究的不同类型人员要结合其研究特点构建广覆盖、全频谱、多渠道的战略科学家发现机制和引进制度。

（3）优化青年科技人才健康成长环境，提供青年科技人才施展才华的舞台，夯实战略科学家后备军培养。要营造有利于青年科技人才快速成长的传承文化，注重人才培养工作的团队建设和传承建设；要给予青年科技人才更多的信任、更好的帮助；要敢于给年轻人“压担子”，支持青年科技人才在国家重大任务、重大专项中“挑大梁”“当主角”；要构建公平的竞争环境，保证有梦想的青年科技人才通过奋斗能够有机会创造一切美好的东西；要鼓励青年科研人员开展长期目标的科学探究，引导青年科研人员开展基础研究；要在薪酬待遇、住房、子女入学等方面为青年科学家提供必要的支持与保障，让有潜力、热心科研的青年科研人员能够“静”得下来长期坚持做好“一件事”。

（4）健全完善战略科学家培养使用引导机制，多途径支持科研人员拓展战略视野，提高科研人员观大势、谋大事的能力。要鼓励科研人员跨学科、跨行业、跨国家学习，倡导科研人员不断拓展知识的深度和宽度、不断提高自身跨界理解能力；要支持科学家参与决策咨询，畅通并不断拓宽参与决策的渠道，特别是给科学家提供参与国家科技发展宏观战略规划制定机会，不断提升科研人员的战略视野；要支持科研人员开展跨领域联合项目；引导科研人员前瞻思考，结合国家发展需求，积极拓展自身科学研究；鼓励科研人员拓宽宏观思维、不断提高自己观大势、谋大事的能力。

（5）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培养科研人员创新基因，营造适合多梯次战略科学家成长的良好社会生态。培养科研人员融通文理的学识素养、远见卓识的战略眼光、谦和为人的道德风范，鼓励科研人员向老一辈科学家学习，在全社会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③；鼓励科研人员敢于发表不同的学术见解，大胆质疑，勇于创新；鼓励科研人员要想别人不敢想的事情，要做别人难以完成的工作，要争做重大科研成果的创造者；优化战略科学家人才表彰奖励制度，加大先进典型宣传力度，在全社会推动形成尊重知识、崇尚创新、尊重人才、热爱科学、献身科学的浓厚氛围，营造具有我国特色的、适合多梯次战略科学家成长的良好社会生态。

③ 《关于进一步弘扬科学家精神加强作风和学风建设的意见》指出要大力弘扬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爱国精神，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追求真理、严谨治学的求实精神，淡泊名利、潜心研究的奉献精神，集智攻关、团结协作的协同精神，甘为人梯、奖掖后学的育人精神。这6个方面内容是科学家精神的主要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