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欢,牛文元.中国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的核心设计——构筑国家生存安全保障线[J].中国科学院院刊,2009,(3):241-247.

马永欢
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自然与社会交叉科学研究中心
Ma Yonghuan
Institute of policy and Management, CAS 100190 Beijing ；Center for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f Natural and Social Sciences, CAS 100190 Beijing
牛文元
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中国科学院自然与社会交叉科学研究中心
Niu Wenyuan
Institute of policy and Management, CAS 100190 Beijing ；Center for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f Natural and Social Sciences, CAS 100190 Beijing

         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粮食安全;生存安全保障线

        main-functional region of grain production;grain safety;security line of national survival

        设立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是我国应对国际粮食问题,实现国内粮食安全的战略选择。本文在分析我国粮食供需形势和耕地资源面临压力的基础上,从国家粮食安全战略角度提出在东北平原等粮食生产基地设立8亿亩的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以提供80%的粮食需求和防范特大自然灾害。在现有商品粮生产基地的基础上,对粮食主体功能区进行了空间布局,以便为国家的生存安全提供基础保障。

        The strategic choice for facing international grain issue and realizing domestic grain safety is to establish main-functional region of grain production.On the basis of analyzing the situation of grain supply and demand and the pressure faced by cultivated land in China, this paper advances that 800 millions mu main-functional region of grain production should be established from national grain safety.It will supply 80% grain demand and prevent serious natural disasters.Based on production bases of commodity grain, the location of national main-functional region of grain production is distributed in Northeastern plain, and so on, so as to provide basic support for national survival.

         当前,我国耕地供需形势极为严峻,耕地数量不断减少,质量不断降低,人地矛盾尖锐,宜农后备土地资源紧缺,通过保障耕地安全的方式实现粮食安全面临挑战。在全国2 800多个县级行政区中,除850多个城市的建成区外,有660多个县的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5亩,低于国际公认的0.8亩警戒线[1]。并且,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耕地的刚性减少、粮食需求的刚性增加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因此,科学谋划我国未来15亿人口高峰的粮食需求是兴邦治国的核心问题。

         在国家层面上设立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进行粮食生产布局不仅是为了实现区域的合理分工,发挥地区粮食生产的比较优势和专业化优势,推进农业区域化和专业化发展[2],更是提高耕地的抗灾能力和应对特大自然灾害能力,在全球粮食“海啸”中实现我国粮食安全的战略选择[3]。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的8亿亩耕地,将提供我国80%的粮食需求,这是中华民族实现百年生存安全的保障线[4]。

         粮食消费需求取决于人口数量与人均粮食消费水平,而人均消费水平又受城乡结构、居民收入和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的影响。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虽然对口粮的直接消费量在不断减少,但对肉、蛋、奶和水产品消费量的增长间接导致了粮食消费量的增加。因此,只要有人口增长,粮食消费需求的刚性增长就不可避免。统计分析表明,1996—2006年,我国人口增长了7.4%,粮食消费量增加了10.9%,年均增长1.1%(图1)。

        

         有效的粮食供给是确保国民生存发展和社会稳定的基础[5]。研究表明[6-7],在社会系统中,国民收入水平与粮食需求的关系极为密切,据此可以将粮食需求分为生存型需求、稳定型需求和发展型需求。改革开放之前的发展历程表明[7],保证全民生存安全的最低人均粮食占有量必须达到300公斤的水平。在满足生存型需求的基础上,随着人均国民收入的增加和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不仅城乡居民的粮食消费结构不同,粮食需求还呈现出多样化、营养化和优质化的发展趋势。近30年来的发展经验表明,人均粮食产量达到370公斤的水平才能实现粮食自给,保障社会稳定,即稳定型需求。发展型需求就是要实现国民对粮食的多样化消费来满足社会的发展需要,最低人均粮食产量须达到400公斤。

         根据2006年5.28‰的人口自然增长率,结合粮食需求的3个类型,可以预测未来我国的粮食需求(表1)。自2000年我国基本实现小康社会以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发展指数平均每年增加2.0分[8],由初步实现小康过渡到水平较高、比较宽裕的小康。随着小康社会的更加充实,对粮食的需求不能仅仅满足生存需求,而应从稳定型需求和发展型需求角度谋划粮食安全与耕地保障问题。

        

         耕地资源供需紧张的矛盾始终是困扰我国粮食安全的重要因素。虽然我国拥有18.26亿亩耕地,但人均耕地面积不足1.4亩,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40%,约相当于美国的l/8、印度的l/2[9]。随着城镇化的快速发展,我国耕地还有减少的趋势。如果按照2007年耕地的生产力和粮食消费量,我国最低耕地需求为17.8亿亩,尚有0.46万亩盈余。如果按照发展型粮食需求的标准,我国最低耕地需求为19.24亿亩,约有1亿亩耕地赤字。通过对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最低耕地需求和耕地盈余的计算(表2),发现我国的耕地压力指数*为0.975,表明耕地保障粮食安全的压力非常大,耕地资源的供需处于紧平衡状态。从空间差异来看(图1),经济发达地区,耕地压力指数明显偏高,特别是北京、上海、浙江和广东的压力指数都超过了2.5,而粮食主产区和内蒙古、宁夏、新疆的耕地压力指数都在1以下,表明对全国的粮食贡献度较大。

        

        

         粮食单产水平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耕地生产能力的综合性指标。目前,我国农业科技投入不足,小麦单产为欧洲国家的50%,玉米为美国的60%,水稻为埃及和澳大利亚的70%[10],在现有的耕地中,中低产田的比重约占50%,其单产只有高产田的40%—60%[11]。并且,全球变暖、旱涝和冰冻等极端气候事件对粮食产量的提高产生重大隐患,成为困扰我国粮食单产提高的关键制约因素。在耕地有减无增的情况下,我国粮食总产提升面临严峻挑战。

         鉴于我国粮食生产的压力,有必要在科学发展观的统领下,依据资源禀赋、耕地空间分布和粮食生产潜力,在粮食主产区、产销平衡区和若干生产潜力大的地区设立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发挥区域粮食生产的比较优势,推进粮食产业集聚,为国家生存安全提供基础保障。

         以现有的井灌区和河灌区为依托,通过加强农田基础设施建设和提高农业科技投入的方式提高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划定8亿亩具有较好灌溉条件和排涝能力的基本农田,作为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进行市场化、专业化、集约化、标准化、知识化和现代化的粮食生产,粮食作物的播种面积将达到10亿亩,提供80%的国家粮食需求。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的粮食单产要在2020年实现434公斤,总产达到4.34亿吨。到2050年,该功能区的粮食单产要实现480公斤,总产要达到4.8亿吨。这样,将以44%的耕地面积承载我国80%的粮食产量。再加上其他耕地生产的粮食,总产将达到6亿吨,可以满足未来15亿人口高峰的消费需求,这是中华民族的生存安全保障线。

        

         旱涝、冰冻和病虫害等自然灾害不仅是农业持续发展的最大威胁,还是影响粮食安全的最大隐患。实现国家粮食主体功能区的高产稳产,必须使其具有抵御特大自然灾害*的能力。在井灌区,要形成100米 ×100米的机井灌溉网络,由以漫灌为主、喷灌为辅逐步向以滴灌为主、喷灌为辅的灌溉方式转变。在此基础上还要形成200米 ×200米的网状排涝渠系和防风林网,提高井灌区的排涝能力和防风水平。在河灌区,要形成以干、支、斗、农4级渠道为骨架,以完备灌溉和排水能力为核心的渠系系统,最大限度地发挥河灌区在灌溉和防洪方面的综合效益。此外,加大病虫害防治力度,由应急防治向常规预防转变,由传统的化学灭虫向现代的光电生物灭虫和太阳能灭虫技术转变,以提高粮食产量,降低农药残留和提高食品安全等级。通过实施抗旱灌溉、防洪排涝和与农田配套相结合的较为完善的病虫害预防体系,使国家粮食主体功能区具有防范特大自然灾害的能力,从而实现灾年旱涝保收、丰年丰产的目标。

         空间布局是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核心设计的关键问题。粮食生产是其根本任务,空间布局应以人均耕地面积大、粮食贡献率高、商品率高、粮食增产潜力大为出发点,在地域上以现有的商品粮基地为载体进行集中连片布局(图2)。对于粮食品种优势区的分工[2],在东北平原、长江流域和东南沿海优势区着力发展水稻,在黄淮海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西南、西北和东北优势区着力发展小麦,在北方、黄淮海和西南优势区着力发展玉米,在东北平原的中南部和黄淮海平原优势区着力发展大豆,而在东北、华北、西北、西南和南方5个优势区着力发展马铃薯。

        

         东北平原区主要包括三江平原、松辽平原和辽河平原3大组成部分,面积共计2.0亿亩。该区纬度较高,一年一熟,粮食单产水平较低,但发展潜力大。今后应围绕治理水土流失、加强农田水利设施和改善土壤水肥条件为重点,大力发展粳稻、春小麦、玉米、高油大豆和高蛋白大豆。预计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可跃升到8 600万吨,比目前提高46%,对主体功能区粮食贡献度将达到20%。该区粮食主产的核心地位将进一步提升,商品率将进一步提高,对南方主销区的保障供应能力将得到极大的增强。

         黄淮海平原区包括海河平原、滦河平原、黄河三角洲、胶莱平原、淮河平原、汾河平原和运城盆地等2.1亿亩耕地。该区土层深厚、平坦适宜于大规模机械化耕作,广泛实行小麦与玉米(大豆)套种,生产粮食的潜力较大。今后应加强农田基础设施建设,强化中低产田改造力度,提高耕地的排涝抗旱能力,提高精耕细作水平。预计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达到1.1760亿吨,比目前增长39%,粮食贡献率约占主体功能区的27%,在满足本区自给的基础上可外调粮食主销区。

         长江中下游平原区包括鄱阳湖平原、洞庭湖平原、太湖平原、江汉平原、赣抚平原、澧阳平原、杭嘉湖平原、南阳盆地、吉泰盆地、温黄平原、宁绍平原、皖中平原和长江三角洲等1.6亿亩的耕地。该区气候温暖湿润,雨热组合条件好,土地肥沃。在长江中下游平原要加强土地管制,强化水稻特别是双季稻的播种比重,扎实推进农业现代化建设,稳步提高小麦和水稻的单产,逐步提高粮食的综合生产能力。预计该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达到1.0672亿吨,比目前提高30%,对整个主体功能区的粮食贡献度为24.6%,在满足本区消费的基础上可适度外调粮食主销区。

         东南沿海区包括福州盆地、兴化平原、泉州平原、漳州平原、潮汕平原、珠江三角洲、浔江平原和南流江三角洲等7 000万亩耕地。该区地处亚热带,农作物生长季节长,可一年多熟。今后在严格控制建设用地挤占基本农田的基础上促使耕地集约、节约利用,加强农田水利建设,特别是提高梯田的保水、保土和保肥能力,重点发展优质高产粳稻和籼稻。预计该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达到4 900万吨,比目前提高27%,粮食贡献率占主体功能区的11.3%,生产粮食的首要任务是考虑本区消费。

         四川盆地区主要包括成都平原在内的5 000万亩耕地。该区土地肥沃,气候温和、雨量充沛。今后要充分利用岷江水源和毗沱引水工程,扩大都江堰灌区的面积。积极修建调蓄水库,解决岷涪长地区3 500余万亩耕地的灌溉问题。在嘉陵江区修建以灌溉为主的综合水利枢纽,在渠江以东适当发展中小型蓄引提工程[12],及时补充水源,逐步扩大灌溉范围,重点发展水稻和小麦。预计该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提高到3 100万吨,比目前增长24%,对主体功能区的粮食贡献率为7%左右,生产粮食的主要任务是要满足四川省的消费需要。

         内蒙古及长城沿线区包括银川平原、河套平原和土默川平原等在内的6 500万亩耕地。该区耕作方式比较粗放,水土流失严重。今后要发展以春小麦、玉米、谷子、莜麦、马铃薯等为主的粮食作物,强化水土保持力度和土地沙漠化的防治成效,加强农田基础设施建设,严禁乱垦,大幅度提高粮食单产和培育优良品种的是一项重要的生产任务。预计该区2020年粮食总产量将达到2 165万吨,比目前提高22%,对整个主体功能区的粮食贡献度约为5%,在满足内蒙古和宁夏两个自治区消费的基础上可外调粮食主销区。

         关中平原区包括西安、咸阳和宝鸡在内的1 500万亩耕地。该区地势平坦,土地疏松肥沃,水资源丰富,十分适宜耕作,灌溉农业自古著名。今后要以农田水利建设为契机,努力提高粮食单产,重点发展小麦、谷子和水稻。预计关中平原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实现750万吨,比目前提高40%,粮食贡献率占整个主体功能区的1.7%,生产粮食的重任是满足陕西省的粮食需求。

         青藏高原区包括湟水谷地青藏高原南部谷地在内的600万亩河谷和盆地。该区日照强烈,温度年际变化小,日变化大,农业资源优越。但该区生态脆弱,需要形成以生态保护为核心的粮食生产技术支撑体系,在以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发展青稞、小麦和豌豆。预计该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达到260万吨,比目前增长20%,粮食贡献率占整个主体功能区的0.6%左右,重点满足西藏和青海两地的粮食消费需求。

         河西走廊区包括民勤绿洲、武威绿洲、张掖绿洲、临泽绿洲、高台绿洲和酒泉绿洲等700万亩耕地。该区的耕地为山前平原,有机质含量高,土壤肥力高,适宜发展粮食生产。今后发展粮食生产需要在荒漠化防治技术的支撑下向节水与防止生态退化方向发展,严禁乱垦,重点发展小麦和玉米。预计该区2020的粮食总产量将实现350万吨,比目前提高45%,对整个主体功能区的粮食贡献度约占0.8 %,商品率占甘肃省的35%左右,生产粮食的主要任务是考虑甘肃省内部的供需平衡。

         新疆区包括伊犁河谷和和田河流域在内的1 700万亩耕地。该区温差大,降水稀少,发展粮食生产依靠灌溉。今后要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发展荒漠区的节水农业,特别是发展高效地面灌溉技术、田间输配水技术与滴灌技术,重点发展以小麦和玉米为主的粮食。预计该区2020年的粮食总产量将达到850万吨,比目前增加19%,粮食贡献率占整个主体功能区的2%左右,在满足新疆自治区消费的基础上需要考虑外调主销区。

         总之,只要国家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始终坚持以农田水利建设为中心,以提高农业科技水平为先导,以粮食生产为根本任务,就能为国家贡献80%的粮食,这是实现我国粮食自给和保障粮食安全的基础。如果能在国家层面上尽快设立8亿亩的粮食生产主体功能区,如期实现粮食生产目标,我国的粮食安全等级将会跃上一个新的台阶,中国的耕地就能经受住满足粮食需求、保障社会经济发展和支撑生态修复的历史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