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光灿 受访者供图

“我老是想不通，为什么很多年轻的理工科好苗子上了名校后，就不再搞物理研究了？”近日，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教授郭光灿在与《中国科学报》记者的“世界量子日”对话活动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国内专业量子计算人才仅千人左右

当前，我国量子信息科学人才紧缺，量子计算人才更是凤毛麟角。有统计数据称，目前全球的量子计算人才数量以“千”为单位，国内专业量子计算人才仅千人左右——这一数据得到了郭光灿的确认。

面对量子计算人才数量紧缺的现状，郭光灿提出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句“郭光灿之问”。他说，很多在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等赛事中表现优异的精英人才——他们有非常好的物理素质，非常适合做物理基础研究，一旦被保送或考入一流大学后，很多人就不搞物理，而是去读金融或商科了，真正留下来从事物理研究的人非常少。“真的很可惜！”

量子信息科学的进步和相关技术产业的兴起，扩大了量子计算人才需求的缺口。2020年，教育部首次增设量子信息科学专业，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国防科技大学成为国内率先开设该专业的高校。2021年、2022年相继有6所高校开设量子信息科学本科专业。今年3月，教育部批准合肥工业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太原理工大学、福州大学、河南大学增设量子信息科学专业。国内开设量子信息科学专业的院校达到13所。

本土人才培养迫在眉睫

“教育部批复高校开设量子科学与技术相关专业的举措，有助于培养更多量子计算专业人才。然而，在吸引更多潜在优秀人才投入量子信息科技领域方面，我们仍需努力。”郭光灿说，国家各部门、社会各界应继续采取措施，鼓励更多人才加入量子信息队伍中。他认为，这其中，本土人才培养是关键。

他讲到，过去由于我国科学发展水平有限，不得不依赖引进人才或将人才送往国外深造培养的方式来汇聚科研力量。而今，随着国家科研水平的提升和科研投入的逐年增加，“我们已经有条件在本土培养出世界级的青年科学家”。因此，除引才外，必须加强“造血能力”，通过建立和完善人才培养体系，在本土培养更多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科研人才。

郭光灿正是这样做的。他在从事量子相关研究的学术生涯里，一连坐了近20年的“冷板凳”。而当他在2000年拿到中国量子信息领域第一个国家“973”项目时，已近退休之年。从那时起，他就通过项目布局的方式，吸引国内年轻团队从事与量子信息科技相关的研究；同时，在课题组创造良好的实验条件和生活条件，让有志向和有能力的学生充分发挥潜力。

事实上，在当前国际形势下，培养本土量子科技人才也有客观要求。在资金、设备、人员交往等各方面，中国量子科技只有自力更生“华山一条道”，创建有利于本土量子科技人才成长的环境迫在眉睫。

“我们有能力在本土培养出与国际水平相当的科研人才，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郭光灿说。他建议未来坚持两点：一是抓住学科前沿，让学生在前沿领域开展研究；二是创造良好的学术风气。“我相信，我们还可以培养出更多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科研人才。”

美国靠大厂，中国靠谁？

2023年底，阿里达摩院将其量子实验室及可移交的量子实验仪器设备捐赠给浙江大学；2024年初，百度公司将旗下量子实验室及相关设备赠予北京量子院。两家科技企业的这一捐赠行为，被视为中国科技“大厂”剥离量子科技研究的标志。

然而，在美国，除高校外，IBM、微软、谷歌、亚马逊等科技巨头也是量子科学探索的主力。2023年底，IBM公布了其1000个比特的超导量子芯片，向全球展示了在量子计算领域的实力。

“我认为，百度和阿里巴巴停止量子计算机研发，短期内对国内有一定影响，但对整个发展趋势不会有影响。”郭光灿说，国内大公司做量子相关研发本身就有跟风的因素，放弃量子研发项目“可能是发现其推向市场的时间比预期的长”。

“国内量子技术仍在发展，整个趋势不会改变。”郭光灿说，尽管百度和阿里巴巴停止了量子计算机的相关研发，但并不影响国内发展量子计算机的热情。目前仍有很多新公司正努力将实验室的技术进展工程化、技术化，并研发试用产品。

他进一步指出，国外量子计算机发展主要依靠大公司投资，国内量子计算发展生态应该更多依靠国家引导以及国企与量子创新企业的联合。

郭光灿注意到，国外已经开始将量子计算融合超级计算系统设施共同发展，即“量超融合”；国内也有一些超算中心在尝试“量超融合”，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他还告诉《中国科学报》，目前各地都非常重视量子技术发展，许多单位在筹备开展相应的基础研究和技术研究，甚至一些金融、制造、医药等行业也在考虑利用量子相关技术提高行业发展水平。

“我们在量子技术应用方面相对国际上可能滞后一点，但发展是势不可挡的。”郭光灿说，只要人才队伍跟得上，他对未来充满信心。